前两天在长安镇路边摊吃烧鹅濑粉,邻桌两个穿工服的年轻人聊得激动:“厂子搬越南后主管问我要不要跟去,可东莞地铁刚通到村口……”这话突然让我想起个有意思的事——你说一个连“区”都没设的地级市,怎么就把GDP搞到万亿级别了呢?
趁着老板加汤的功夫,我掏出手机查地图。放大再放大,东莞全域就像块打满补丁的牛仔布——4个街道和28个镇密密麻麻挤在2460平方公里上,愣是找不到任何“XX区”的标注。老板瞄见我屏幕直笑:“靓仔第一次来啊?我们东莞人办事不去区政府,镇街服务中心盖个章就得啦!”
说来真有意思。去年参加同学会时,南京来的老班长还吐槽他们区里开会要层层传达,而东莞的社区干部清晨在茶楼收齐材料,下午就能把批文送回大排档。这种“市直管镇”的架构,让长安镇当年引进某手机巨头时,三天走完用地审批的事至今被网友戏称“特区速度”。
但扁平化管理的甜头背后,酸涩滋味也只有本地人懂。去年深秋路过厚街,看见曾经灯火通明的鞋厂仓库贴着“厂房招租”,铁门锈迹爬得比封条还高。便利店阿婆边理货边叹气:“前年这时候,夜班工人能把我的泡面买空呢。”
在虎扑论坛看过篇热帖算过笔账:鼎盛时期东莞每平方公里有532家工厂,现在空置厂房面积恐怕超过30个足球场。有网友调侃说“世界工厂的流水线,流着流着就流出国境线了”,这话听着戏谑,可手机配件城档口老板老陈摸着发黄的样品柜跟我说:“越南那边报价比我们成价还低两成,你说能不走吗?”
但要说东莞只剩空厂房就太片面了。我表弟去年从深圳跳槽到松山湖搞激光雷达,他宿舍窗外正对着的就是某为实验室的蓝色玻璃幕墙。“你以为倒闭的都是低端厂?”他视频通话时把镜头转向夜市,“看看这满街的粤S车牌,多少老板白天在研发中心谈融资,晚上来烧鹅档复盘啊!”
说到人口更让人意外。总以为千万级城区都是北上广那样的摩天楼森林,可东莞的城中村握手楼之间,晾衣杆依旧横跨窄巷。出租屋管理员阿霞的登记簿透露着玄机:“搬走的多是整间厂搬的普工,新来的租客有带显微镜的技术员,还有金发碧眼的供应链专家。
想想也挺魔幻。南京西安这些老牌大区中心还在为突破千万人口努力,东莞这个没有区政府的“大县城”,早市卖菜的阿婆都可能服务过三个国家的采购商。去年在虎门遇到个直播卖服装的00后,她边打包发往巴黎的包裹边嘟囔:“爷爷那辈管这叫太平县,我爸经历市直辖镇,到我这儿直接全球直邮咯!”
结账时烧鹅摊电视正播着本地新闻,说今年又有七家“小巨人”企业落户滨海湾。老板突然塞给我个柑橘:“尝尝!隔壁镇刚研发的无籽蜜柑,那些搬走的厂腾出的地,现在种的都是宝贝。”回程路上经过OPPO工业园,落日给楼顶招牌镀了层金——这城市哪需要什么“区”来划分阶层呢?流水线变成研发线,城中村升起无人机,镇街干部的手机里,招商引资群聊永远置顶在居委会群上方。
或许哪天行政区划真会调整,但眼下在茶山镇的榕树头下棋的阿伯们更关心明早去哪喝早茶。毕竟对他们而言,管你叫东莞县还是直筒子市,只要清晨六点的肠粉店照常飘香,这城市就永远在生长。